卷首：情人节特刊
其实这个病人家属是很烦人的。
A是一个胃癌术后反复复发的中年农村妇女，老公做建材生意，如果没有这场病，应该是经济条件中等的家庭，但因为五年的反复治疗、就诊（自费），家境也颇为拮据。
我们病房始终处于爆满状态，预约住院后基本上都不能按时入院，每到A快要住院的日子，A的老公就会反复给我发短信，当然也反复骚扰安排床位的护士，千方百计要住院，住院之后，也曾因为一些小事和护士发生过摩擦。在我们眼中，这并不是特别好相与的病人。作为一个诊断时就是晚期的病人，A能生存五年并还有比较好的体力状态，已经是奇迹了，但反复的化疗让她过早衰老，又变得颇为臃肿，顶着一头因为化疗而极为稀疏的花白头发，实在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。
A的老公大约也四十多岁，高高的个子，身形挺拔，眉目端正中带些精明，看到人总是笑嘻嘻的，说话也很圆滑。站在一起，外形上并不般配，还曾经有新来的医生以为他们是母子。
每次约住院，A的老公总向我解释：“我也没办法，但是A一看到期住不进来，就在家跟我发火……”
两个月前，复查CT，A的病情又进展了，我和A的老公谈后续治疗，他很伤心，过了很久，突然和我说：“我真的只希望她好……蠲医生，我们……是自己谈的。”
其实，A即使不生病，也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，这五年来，化疗14周期，间断到南京复诊几十次，即便是每次我们都用最便宜的方案，因为是全自费，家里也花了十几万，期间反反复复的陪伴、操心、花钱、失望，包括还要面对妻子的情绪失控、焦虑和悲伤。可是面对容颜逝去的妻子，他却对我说，他们当年，是真心相爱的。
有些时候我会像打鸡血一样被感动，于是，我打破了规则，冒着节假日和夜里都有可能被骚扰的风险，把手机号留给了他。
后来，果然我不断受到短信和电话的骚扰，包括下夜班睡觉时。其实对A以外的人，A的老公还是挺自私的。但我并不后悔，因为如果时光倒流，听到那句话，我还是会像打鸡血一样被感动，然后把手机号留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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